六月中文网 - 历史小说 - 南朝枭雄传在线阅读 - 第一百零二章 凶信

第一百零二章 凶信

        韩端现在铸的钱是仿陈五铢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朝自宋以来,币制便十分混乱,世面上流通的既有各个朝代的各种铜币,也有民间盗铸的私钱,而且普遍都是偷工减料。

        陈文帝继位之后,于天嘉三年铸造了陈五铢钱,此钱制作精整,逐渐替代了世面上流行的各种铜钱,成为相对稳定流通最广的钱币。

        韩端将新铸钱和五铢钱掂量比较,发现无论厚度还是重量都没有任何区别,而且新铸出来的这几枚五铢钱,表面光滑,字迹清晰,比用翻砂工艺制造出来的正规五铢钱还要精美,众人一见之下,也是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屠翁笑道:“这般精美的钱币,连我都想要收藏几枚,拿到外面去肯定会遭到争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屠翁所说可不是玩笑话,而是有极大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形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南铜的产量不足,钱币始终缺乏,很多时候朝廷都不禁私钱,但私钱往往成色更差,有的私钱甚至还没有官钱一半厚,百姓宁愿以物易物也不愿使用,而好钱则被朝廷或权势之家收藏,不再拿到市面上来流通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韩家铸出了这种与官钱同厚重,但却还要精美的新钱,百姓们当然会趋之若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日后你们的月钱都用这种新钱来发放,别盯着我这几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端将那六枚铜钱放进怀中笑吟吟地说着话,心里却在盘算这有史以来的第一批机铸钱放到后世能不能上拍卖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时候,新来的秘书萧振向他问道:“铸本朝钱币获利不多,家主为何不铸大秦金银币和北胡的布泉大钱?”

        铸金银币还得拿真金白银出来,别说韩端没有,就算有也不会拿来铸币,那能有什么赚头?倒是周国的布泉大钱,确实比铸陈五铢有搞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武帝宇文邕曾于保定元年铸布泉之钱,一枚布泉当五枚五铢,属于是虚值钱,私铸至少能有五倍之利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确实是暴利买卖,但正因为此,周国才严禁民间盗铸私钱,而且还不许布泉钱向周国之外流通,陈国基本上看不到这种钱的踪迹,要想找些来做样品都办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立即通知张济之,让他收集一些周国布泉回来。”韩端向萧振吩咐道,过了一会,他又补了一句,“齐国的常平五铢钱家里有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 和陈周两国比起来,齐国的常平五铢钱算得上是良心钱币,每一枚都比陈五铢重四分之一,这对韩端来说就是个商机。

        收常平五铢回来,融化之后再铸成陈五铢,转手就是四分之一的利润,这么好赚的钱岂有不赚之理?

        “有,但是不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让张济之略低于市价向淮北以北出盐,所得常平五铢全部拉回耶溪庄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振确实头脑聪明,韩端这么一说,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,于是建议道:“家主不妨将南货运至齐国,薄利倾销,短时间内就能得大量常平五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确实是个办法,但韩家并没有做过这种买卖,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此等商贾之事,自是商贾最为熟悉,邸店中的褚管事年前来家中结账时,我曾听他说起过南北贸易之事,家主不如将他叫来问问,或许就能有解决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端点了点头:“这件事情你记下来,等回家之后,让他来石塘见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水力铸币机没有问题,韩端也就放下了心,等到耶溪庄来人禀告,说水渠已经扩宽到两丈之后,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兵器作坊搬迁。

        搬迁之前的第一件事,是让蔡恒再调三百部曲入驻,以前庄子里就有两百家兵,总共五百经过训练的精悍部曲,已经足以保证铜冶的安全。

        趁着春耕还未开始,韩端又让庄子里的庄户和五百部曲一起,就近采伐木石将整个铜冶都围了起来,然后立即开始搬迁兵器作坊。

        兵器作坊内的物件全都沉重无比,几百青壮加上十来头耕牛忙活了四天,才将水车、水力锻锤和铸币机等拆散用船运到耶溪庄并重新安装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到得第五日上,耶溪畔的田庄深处,便响起了熟悉悦耳的“铛铛”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又过了两日,一切都顺畅之后,韩端才心满意足地率人回了石塘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,他准备好好在家休息几天,然后再去湖心岛看下春耕,以及蔡恒训练的新兵到底如何。

        进得门来正准备从侧门进后院歇息,却见一名下人匆匆过来向他禀报道:“家主,老主人正在堂屋会客,请你去与客人见上一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端问道:“可知是哪里的客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原来的山阴县令韩县尊,如今已经赋闲在家,今日特来家里拜访家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延庆赋闲在家了?

        韩端心里暗道:就他当那窝囊县令,还真不如在家种田,只是他今日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何事?

        心里这样想着,韩端转了个弯又回了前庭,跨进堂屋,就见老爹和韩延庆坐在那儿默默相对,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叔可真是稀客。”韩端说着客气话,韩延庆听见声音,转过头来连忙拱手道:“多时不见,六郎就已加冠了,当时也不请我来凑个热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叔休要客气,坐着说话。”韩端等韩延庆重新落座之后,自己才在胡椅上坐了,“侄儿也是怕阿叔公务繁忙,因此不敢去打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年年底就辞了差事了,在家里闲得无事,想走亲访友也没地方可去,只得前来石塘打扰贤父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端见他面容憔悴,眼睛隐隐发红,心里有了一丝猜测,于是便试探着问道:“不知子高大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果然韩延庆一听此话,顿时便控制不住老泪横流,哽咽了一会,方才凝噎道:“子高……子高他,他已经故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早知韩子高活不过今年,但此刻闻听凶信,韩端仍然禁不住略有些伤感,等韩延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,他才劝慰道:“阿叔千万不要悲伤过度,以免坏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子高大兄不幸故去,但家中还有四郎未曾长大,阿叔正该保重身体,好好将四郎抚养成人,如此方可保持香火不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子高当上将军之后,韩延庆鸡犬升天,也娶了两门小妾,但却只生下一个儿子,如今韩端提到他家四郎,韩延庆才渐渐平静下来。